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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方就此约定下来。花婆子抬脚走出门,冯母扭过身,再掩盖不住脸上的盈盈笑意。冯父也从板凳上哼着曲儿站起身,显然,媒婆方才比的那个数儿深得其心。
明眼人都清楚,过几天只是走个过场,这门婚事定然是板上钉钉了。
只有冯玉贞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喜意。少女体态纤瘦,削肩细腰,默然站在屋前,像是一尾挤在墙缝生长的芦草。
她沉默的抵抗并未起到任何作用,冯父走进屋,眉开眼笑的脸蓦地耷拉下来,抬脚踹她:“给谁摆脸呢?呸,养不熟的白眼狼,赶紧给老子做饭去!”
冯玉贞被他这一脚踹到小腿上,忍疼摸到灶台。她麻木地生火烧水、煮饭切菜。外头吹吹打打的锣鼓声钻入耳畔,冯母往外探头,模模糊糊地嘀咕:“这都绕着村子演了第三天了吧?”
冯父啧了一声,或许正是大字不识才给了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,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道:“几个穷酸秀才,就算考了个什么第一,念不出来也是白搭。”
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冯玉贞心里乱了两拍,手下的刀快了半分,森亮的刃倏地割破表皮,点点血珠滴在翠绿的菜叶上。
冯玉贞闷哼一声,她赶紧将受伤的指头含进口中,血腥气占据味蕾,她忽而阖住了眼。心里暗自反驳道,才不是什么穷酸秀才,历年院试都囊括了方圆百里内的童生,榜首被称作案首。而告诉冯玉贞这些的,正是今年的案首崔净空。
崔净空只用了短短三年的功夫,便从一个小叫花子一跃飞成山沟沟里备受青眼的秀才公,除了冯父这种目光短浅的鼠辈,稍稍有些眼光的人家谁不羡慕他交了大运呢?
他们已有三个月没见过了,上回还是崔净空前去院试,过来辞别她。所以她只能根据一些零零碎碎的道听途说尽量想象出他当时的模样。
功名早一日传回村里,他们说私塾一行人是坐车回来的。当时崔净空穿着哪件衣衫?大抵是那件蟹壳青的长衫,那是她开春新做的,正合身;他看到路边贺喜的人群,也会给一个浅淡的笑脸,尽管他并不愿意。
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。因为他回来已有整整四日,还没有要来见她的意思。
其实不见也好,他自从初露锋芒,被那位老夫子收作义子,吃睡都宿在私塾,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之又少。尤其是今年,他们相见的次数用一只手也能数过来。
如今他踏上科举这条路,冯玉贞不高兴是假的。她半点不怀疑,只要他的聪颖资质用在正途上,出头不过是迟早的事。只是崔净空日后如何飞黄腾达……反正总归和她这样一个庸庸碌碌,余生都只能埋头于灶台与田地间的村妇毫无瓜葛了。
冯玉贞心里发堵,这桩欲成的荒唐婚事更叫她烦扰。伤口止住了血,她拿凉水潦草冲了冲,晃了晃脑袋,把那张俊俏的脸从脑子里一伙儿赶了出去。
乌云遮月,闷热的风时止时作。屋里狭小,冯玉贞忙活一天下来,坐在一面小铜镜前,抬手将丝带与发簪解下来的功夫,浑身就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。她脱下镶月纹的窄袖褙子,里头轻薄的里衣紧裹在身上。
清脆的弹指声扣在窗棂上,一连三声。冯玉贞揭开里衣的手猛地合上,她脸上发热,后知后觉崔净空站在窗外。她心下先是如同大石落下一般安定,俄而又羞恼地埋怨他,这人怎么这么晚来找她?衣服都脱了大半,为了出去见他,免不得又得收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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